前几年的时候,十阿哥对外家的打算是平衡,现在不这样想了。

  今天公府的气氛就不大对。

  这是皇上指婚,公府这里也不敢违背。

  真要说起来,亲上加亲,也不算差。

  可是谁叫新娘子是阿灵阿嫡长女,是钮祜禄家嫡脉身份最高的格格。

  她的亲事如此,她的妹妹、堂姊妹、族姊妹,就会受到影响,不会太高。

  对于钮祜禄家来说,那才是最致命的打击。

  相当于小辈的姻亲,坏了一半。

  上三旗的勋贵人家,哪有长盛不衰的?

  钮祜禄家眼下就是下行之势,阿灵阿这个当家人不仅没有补上领侍卫内大臣,还丢了内大臣,如今就挂着一个下五旗的副都统。

  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。

  钮祜禄家是上三旗顶级勋贵,阿灵阿也不是安贫乐道的性子。

  想到阿灵阿幼年丧父,被寡母拉扯大,行事多阴柔诡异,十阿哥就提醒九阿哥道:“九哥,阿灵阿是小人,没必要搭理,往后也少打交道,多防备些。”

  九阿哥点头道:“嗯,爷记得呢,估计过了今天,他更恨爷了。”

  阿灵阿的长女,即便不指为皇子福晋,做个宗室王公福晋还是够资格的,或是嫁给其他公侯府邸子弟。

  结果九阿哥当时在御前提的要求,对阿灵阿长女的惩戒就是不指宗室。

  指给宗室的话,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,还在他们夫妻眼皮底下蹦跶,怪让人烦的。

  许给其他人,就不用打交道了。

  到了前年淑慧大长公主还朝,十阿哥在御前举荐了一番,就将阿灵阿长女指给巴林三台吉,倒是正合了九阿哥的心。

  等到马车到了海淀阿哥所,兄弟妯娌就各自家去。

  舒舒穿着全套的皇子福晋吉服,是纺绸料子,四月初穿着还行,这个时候就热了。

  再过两日,进了五月,就要换纱衣。

  膳房预备着热水。

  舒舒直接洗头洗澡,才算舒坦些。

  九阿哥也跟着洗了,看到舒舒懒洋洋的歪着,道:“累了吧?往后别去了,什么‘娶亲太太’、‘送亲太太’的,都是受累的。”

  舒舒点头道:“就这一回,再不去了,轿子不如马车舒服,还闷热。”

  白果拿了毛巾,在旁边给舒舒擦头发。

  九阿哥就打发白果下去,自己给舒舒擦起来。

  舒舒侧过头,看着自己的头发。

  她是十岁开始留头的,之前按照八旗旧俗,早先都是短发。

  十岁后再也没有剪过头发,一年生长四寸,现在九年半,已经有三尺半长。

  编成辫顶在头上,就很有负担了。

  偏偏时下的规矩,只有国孝、夫孝、父母孝才能剪头发,要不然就不允许剪,不吉利,有咒人之嫌。

  舒舒看着九阿哥,在剪发跟不守寡之间琢磨了一下,还是选择了后者。

  她叹了口气。

  这就是人心了,谁能当个石头人呢。

  九阿哥又换了一块干毛巾,道:“怎么了?”

  舒舒道:“九格格今年不过来了,要明年再过来。”

  九阿哥道:“好好的,怎么不来了?难道是……有了?”

  舒舒摇头道:“应该是见内务府在后头修新阿哥所,想多了。”

  不过,好像自己忘了什么。

  她拍了下额头,忘了等海善福晋,可这太失礼了。

  实在是自己跟着奔波半天,有些乏了,天热还头晕脑胀的,倒是忘了这个。

  今天是来不及了,外头已经是日暮时分。

  明天直接打发人送两盆观音竹好了,也算补上今日失礼……

  *

  镶黄旗,钮祜禄公府。

  主人兴致不高,旁人也就知趣,酒席早早就散了。

  正院这里,更是寂静。

  丫头、嬷嬷都蹑手蹑脚的,生怕惹了主子不痛快。

  喜轿走后,乌雅氏就托词伤怀回了房。

  从申初哭到掌灯,无声饮泣,眼睛肿的跟烂桃子似,恨不得昏厥过去,一切重来。

  阿灵阿也堵心,带了几分酒气回来。

  乌雅氏听到动静,立时起身迎了上去,拉着阿灵阿的手,哽咽道:“爷,金珠委屈,还有咱们银珠跟玉珠,前程可怎么办呢?”

  阿灵阿面色阴郁,瞪着乌雅氏,道:“那赖谁?要是你当初没有大了胆子,算计到阿哥所,能有今天?”

  他不是鲁莽之人,自有城府,要不然也不会刚成丁就将爵位从哥哥手中抢过来。

  他晓得自家犯了忌,那就是将手伸进宫里。

  这几年的冷落,也多是从那个上来。

  乌雅氏的哽咽声顿住,随后带了委屈道:“我一个妇道人家,心眼小,做了错事也得了惩处,可怎么还报复到金珠头上?是不是九福晋吹得枕头风,九阿哥一个皇子爷,才操心起金珠的亲事?”

  他们两口子也不是傻子,晓得没有人在御前推波助澜,也不会有指婚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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