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御史谏官们群情激愤。

  两宫在帷幕中商议了一番,然后由向太后询问赵煦:“六哥觉得,该如何处置?”

  赵煦看向殿中,想了想,就问道:“诸位髃臣,大臣孩视于朕、轻慢两宫、诽谤先帝德政、结党……”

  “该当何罪?又该如何处置?”

  霎时,整个垂拱殿都陷入了寂静。

  每个人都知道答案——死罪!

  但没有人愿意说出来。

  毕竟,如今可不是赵煦上上辈子绍圣时代,新旧两党已经完全撕破脸。

  朝中的新党大臣,只恨不得将旧党统统处死。

  章惇更是力主要鞭尸司马光、吕公著!

  还得赵煦拉偏架,劝住报仇心切的新党大臣。

  现在,新党、旧党虽然对立。

  可他们依然属于一个共同的利益集团——士大夫集团。

  他们之间的矛盾,只能算是理念之争。

  所以,别看新党、旧党骂的欢。

  可私下里好多人交情还不错,甚至是儿女亲家。

  他们在这种事情上的屁股,也是坐在一起的。

  至少,对大多数大臣来说。

  处死士大夫,乃是骇然听闻的事情。

  更不要说是御史!

  御史中丞李常,在犹豫片刻后,选择出列持芴劝道:“陛下,祖宗以来从未有杀御史言官……”

  “乞陛下明察之!”

  李常一开口,赵彦若立刻跟上,拜道:“陛下,刘挚、王岩叟之罪,罪不至死!”

  赵煦却只是看着,保持着沉默。

  帷幕中的太皇太后,更是哼哼了一声。

  吕公著见状,悄悄拉了拉韩绛的衣袖。

  他清楚,现在大抵只有韩绛能救刘挚、王岩叟了。

  因为天子会照顾老臣也因为两宫现在对韩绛的信任与日俱增。

  尤其是役法改革条例在开封府落实后,朝野称颂。

  都说是善政!

  既宽小民之家,也不伤士大夫之心。

  至于那些利益受损严重的人?

  压根没有人在乎,也不会有人关心。

  因为这些人最好欺负。

  就算加税加到让这些人破产,官府也不会有半点表示。

  韩绛回头看了一眼吕公著,无奈的叹了口气,只能持芴出列拜道:“臣启奏:太皇太后、皇太后、皇帝陛下——圣朝不杀言官!”

  他是宰相!

  宰相要有担当!

  况且,若在他任上,开了杀士大夫,还是言官的先例。

  他以后的青史评价怎么办?

  赵煦终于说话了:“奈何证据确凿,法度如此!”

  韩绛连忙再拜:“臣以为,刘挚、王岩叟,不过是一时狂悖,触怒圣心而已……”

  “此二大臣的本心还是好的……还是忠心的……”

  “乞两宫慈圣、陛下明察,从轻发落!”

  吕公著跟着上前拜道:“启奏两宫慈圣、皇帝陛下……臣私下对刘挚、王岩叟二大臣,略有了解……臣愿担保,此二大臣,绝无不恭不敬,轻慢慈圣、孩视陛下之意!”

  韩绛的求情加上吕公著的担保和求情,让帷幕中的两宫,终于动容。

  毕竟,这可是一位宰相和一位未来的宰相的恳求和担保。

  必须给他们面子。

  而且,他们也说的有道理——祖宗不曾杀言官。

  这个先例绝不能破。

  向太后于是劝道:“娘娘就且看在韩相公和吕执政的颜面上,从轻发落吧!”

  赵煦自然早就知道是这个情况。

  他也根本没有要真的处死刘挚、王岩叟的心思。

  政治不是打打杀杀,而是不同利益集团的协调、妥协与交易。

  政治上的事情,一旦到了需要打打杀杀才能解决问题的地步。

  那么,这个国家也就离灭亡不远了。

  何况,御史言官,本就是皇帝养的鹰犬,充作皇帝口舌存在的。

  简单的来说,他们就是负责替皇帝咬人的。

  虽然,刘挚、王岩叟,这两条鹰犬有了自己的想法,想要越俎代庖,甚至违背赵煦这个主人的意思在朝堂里乱咬人。

  可他们终究也是皇帝的鹰犬。

  怎么能随便杀?

  杀了他们,以后御史胆子小了,不敢咬人了怎么办?

  于是,在等到太皇太后被向太后劝服,同意了从轻发落后,赵煦就道:“既然两位髃臣求情、担保……”

  “朕就姑且相信,刘挚、王岩叟,确无孩视朕、窥探两宫慈圣,图谋不轨之意!”

  “然而,此二大臣,公然承认结党,越职言事、诽谤宰执、非议国家大政……”

  赵煦说着,就看向了御史中丞李常,还有知谏院赵彦若。

  特别是后者。

  他饶有兴致的问道:“李中丞、赵谏院……两位爱卿以为,该当如何处置?”

  李常倒是没有什么负担,出列就拜道:“奏知两宫慈圣、皇帝陛下,臣以为,当贬偏远军州编管居住,并不得令其签署本州(军)公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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